野獸派漫畫家:荒木飛呂彥
人類的天性就是盲目迷戀「分類」這回事,就算是沒有疆界的世藝世界,都被硬生生地分割成印象派、寫實派、立體派、抽象派……若真的要這樣分門別類,那麽以長篇漫畫《JoJo奇妙冒險》成名的荒木飛呂彥,無論畫風與故事結構,絕對應歸納爲漫畫界的野獸派代表人物。
野獸派(Fauvism)是指20世紀初出現於西方藝壇的嶄新象徵主義畫派,作品以反傳統的狂野色彩在畫面上營造出強烈對比,在視覺帶來極其震撼的衝擊,其靈魂人物就是舉世知名的亨利·馬蒂斯(Henri Matisse,1869-1954)。這位在當代曾惹起爭議,但其後贏得一致傳頌的天才畫家,1905年以平面色塊塗抹的畫像參加巴黎秋季沙龍美術作品展,由於在展廳內尚有一尊多那太羅(Donatello)雕像,那些被畫作嚇呆了的藝評人,笑說雕像「被野獸包圍了」。就是這樣,一句戲言奠定了「野獸派」的名堂,這股狂野風潮自此席捲全球藝術界,成爲藝壇屹立不倒的流派。
畫面狂亂似失控
以貌取人最易造成錯失,單看畫功去選漫畫,更加會走漏無數經典作品。荒木飛呂彥的漫畫帶有野獸派作品的特性:最初接觸時可能無法産生好感,甚至會覺得畫面的線條粗糙,狂亂得似不受控制;人物的五官與肢體跨張地扭曲,體形亦不合比例,動作則極爲狂放;框框內密麻麻線條造成暴風吹襲的觀感,色調配搭大膽創新,帶著活脫脫的張狂獸性。
但是,請別就此移開視線!漫畫與其他藝術作品最大分別,在於必需有「說故事的能力」,只要投入耐性與心思,就會發現《JoJo》的情節竟是如此吸引,澎湃的創意足夠讓漫畫從1987年刊載到2003年,經歷了6個時代的故事,終於延續到80期才完結!荒木飛呂彥其後發表的《Steel Ball Run》(簡稱SBR)則被視爲《JoJo》的延續篇,但時代、背景與人物均不相同。
《JoJo》的故事始於19世紀的英國,當祖斯達家族收養了本性邪惡的迪奧後,美好世界就完了。迪奧的父親心腸惡毒,他看到祖斯達家的馬車失事,非但沒拯救之心,還伺機搶去對方的財物,卻被誤當是救命恩人。迪奧大概是遺傳了邪惡的本性,年少時就暗裏毒殺了父親,然後投成爲祖斯達家的養子,與養父的獨生子祖納桑(昵稱「祖祖」)成爲宿敵。
奧迪存心想吞拼家產,想重施故技企圖毒殺養父及,又欲將祖祖剷除,但陰謀卻被正氣的祖祖揭發,在緊急正況下,迪奧爲了追求不死身及無敵力量,終於戴上其神秘力量的石臉具,成了邪惡的吸血鬼,他非但要成爲邪惡之神,更決意要統治世界,但野心卻被祖祖一再阻欄,雙方驅不散的怨恨跨越時代,延續了130年。祖祖爲了打敗迪奧而修練波紋,那種強勁的精神力量後來變成不同特質的「替身」,往後的角色就以替身對決,由於能力各有不同,相生相剋而且多姿多彩,將漫畫家那種瘋狂的想象力融入故事裏,令人眼界大開。
操控時間等於得到一切
荒木飛呂彥創立的替身概念對各地漫畫家帶來極大衝擊,往後許多漫畫作品都曾出現類似橋段(或許說抄襲更貼切),但創新程度當然無法與原裝貨相比。而每一輯《JoJo》都有一位「無敵」的替身,其能力都與操控「時間」有關,這種意念極具宗教色彩,因爲古往今來,所有被人類推舉或信奉的神佛,無論是輪回、創作世界、永生極樂等等,全都能夠主宰時間,而渺少的衆人只能順著時間河隨隨而流,不能回頭。
能控制時間,就能奪得宇宙,到底是神是魔,已沒有關係。
作爲邪惡泉源的迪奧擁有永恒的生命,替身名字叫「世界」,殺手柬是能夠把時間暫停,隨著能力增強,能停頓的時間越來越長,當他與祖斯達家族後人空條承太郎決戰時,眼看要全盤獲勝之際,承太郎的替身「白金之星」竟然亦學懂了把時間暫停的能力,終於憑籍智慧與勇力把迪奧完全消滅,但那股邪惡力量已經播下種子,在往後世界惹起連場對決。
最後勝利者是一位崇拜迪奧的神父,他的替身「上堂的階梯」可以令時間不斷加速,令地球萬物的生命旅程在瞬間完結。於是,祖祖家族死了,偉人死了,海枯石爛間,所有人、所有生物都死了……宇宙終結後又再重新開始,從混沌初開走向文明,神父成了新人類的神,但最後卻死于孖生胞弟寄存于塵世的最後力量,本是同根生,相煎太急終於害了自已。
沒有了實體的神,一切都仍能如常運行。然後人們就會明白,世界最紛亂之時,就是有野心家妄想要成爲神,以爲能征服一切,終於還是被時間帶走。也許大家該慶倖的,是秦始皇或希特拉,都找不到長生不老之法。
邪惡的救世主
若圖畫是漫畫的驅殼,對白是漫畫的靈魂。《JoJo》的對白一向備受漫畫評論界及文化界高度讚賞,有評論家甚至認爲漫畫裏的文字,足夠演變寫成一本充滿哲理的鉅著。事實上,荒本飛呂彥的確是一位說故事高手,他能夠把逾百位角色描繪得有血有肉,絕對旁人難以駕馭的事。故事中的祖斯達家族成員都流著正義血統,但卻不是刻板僵化,反而不時有跳脫或反叛的一面,尤其是懂得進退,雖不會輕易言輸,但打不過就會逃命,絕不是那些「聖人化」的單純英雄。荒本飛呂彥透過角色的嘴帶,說出自己的心底話:「人類的偉大,在於忍受恐懼的崇高姿態。」「勇氣就是懂得害怕,就是把恐懼收爲己用。」歷史事件告訴我們,盲目的犧牲不是勇氣的表現,而是愚蠢。
另一方面,迪奧雖殘酷不仁,但卻散發出帶有邪性的攝人魅力,當他首次被火燒至重傷,要尋找忠誠的僕人侍候時,就專挑十惡不赦的罪犯,其理由是「一般人類的內心都有個善良的箍,因此不能任意妄爲,對美妙的邪惡有一份恐懼。但是,有極少數人沒有善良的箍,他們是邪惡的精英。」而迪奧身邊,真的有一群甘願爲他出賣靈魂的惡人,原因是「惡人也需要邪惡的救世主啊」。正邪的吸引出,就布串串對白中表露無遺,甚至讓人不知道該站到哪邊比較好。
曾修讀時裝設計的荒木飛呂彥,對人物服飾極其講究,帶有切合時代的獨特時裝觸覺,證明他對歷史和藝術發展有深厚認識,書中有多個章節提到曆術發展,更有「替身」令梵穀(Vincent van Gogh)復活,那個角色說:「梵穀是靠削掉自己的靈魂來繪畫的藝術家。」他生前把靈魂削盡了,卻仍然落得潦倒一生,但靈魂之光沒有熄滅,繼續照耀千秋萬世。漫畫中,梵谷的角色成爲那個章節的英雄,把主角從絕境中拯救出來,這肯定是漫畫家對他的致敬方法。
漫畫的起點始於英國,但整段冒險歷程跨越了大半個地球,美國、日本、香港、埃及、義大利……把不同時代與國家作爲舞臺,野心可謂不少,若沒有做好資料搜集工作,出品肯定惹人失笑。荒木飛呂彥在這方面卻堪稱典範,談笑用兵之餘,還能將當地的風土人情加插到故事情節中,連在埃及購物講價的手法都圖文並茂,十分惹笑。讀者看完整套漫畫,便完成了一段長長的旅程,就像上完文化、藝術與創意的重要一課,得益匪淺。
從野獸派的畫功開始,荒木飛呂彥展現了難得的創意與文化歷史觀,他說這《JoJo》的主題是「生存」,期望透過兩個主角的對照去看透兩種生存方式,以高唱人類的讚美歌。主觀地認爲,《JoJo》裏的愛與友情才更令人感動,這趟華麗的冒險,燦爛得叫人目眩,Bravo!
參考資料:
《西方繪畫史》方祖燊著,國家出版社印行 (臺灣,2005年)
維基百科:野獸派Fauvis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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